【Newtina】Meant to be (完)

Newtina 合刊解禁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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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纽特·斯卡曼德写的第五张草稿。他长着厚茧的手指用力捏紧笔尖,试图拼凑出几个单词,手侧沾满墨汁。

 

蒂娜,命中注定,我们。这些单字反复在纸上出现又被纽特划去,一开始潦草的字迹逐渐转变成泄气的鬼画符。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,今天写下的词句都显得庸俗无味,了无生趣,陈腔滥调,不应该被拿来当成结婚典礼上的誓词。

 

纽特逐渐烦躁起来,另一只手不断抓挠本就凌乱的头发,回头想向自己明天的伴郎求助,却发现他早已撑不住睡意,仰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,手里仍不忘攥住一个空酒瓶。

 

“.…..雅各布,你理应要帮忙的。”纽特·斯卡曼德嗫嚅着,重新扭过身,绝望地瞪着自己眼前那张乱七八糟的笔记。这就是为什么他有时候讨厌美国人,他们粗枝大叶、盲目开怀又搞不清状况——无意冒犯。

 

又写过几个字后,纽特·斯卡曼德选择放弃。他把纸团成一个球,紧捏在手里,抱头沉吟。

 

这不是个作家该有的水平,不像个人样。他批判自己。虽说他也不是什么浪漫主义小说家,要求未免苛责。但,不,他搞的那是什么玩意儿。这难道就是他唯一能够给蒂娜·戈德斯坦恩的了?一句称赞她眼睛像火蜥蜴眼睛,没有创意。一句说我们命中注定遇见彼此,烂透了。

 

纽特·斯卡曼德,在人生最重要的婚礼前夜江郎才尽。

 

江郎才尽,这词真好笑。他勉力睁开困倦的双眼,努力看向天花板。这间房间的天花板上有些莫名的黑点,硬要说连成个狮子的形状。

 

狮子。妳拥有狮子一样的坚韧勇猛……不,雅各布说他不能再用些肉食性动物来比拟她了,别人会觉得他是个神经病。勇猛大概也不是什么好词,尽管蒂娜的身手确实能够撂倒他。他们的相遇就在某个街角……那是场命中注定的灾难……跨越时空也该遇上对方,爱上对方,结为连理……就这么写……

 

纽特脑袋里的思绪如飞扬的灰尘,到处乱飘。他沉重的眼皮终于抵御不了这过重的负荷,撂担子不干了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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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呀,真够悠哉。”蒂娜·戈德斯坦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她双手叉腰,俯身对趴在冰凉地板上的纽特·斯卡曼德横眉竖眼,冷淡地说道。

 

纽特·斯卡曼德猛然睁开眼,艰难地看见自己未婚妻的脸色,瞬间吓得从地板上跳起来踉跄站好。

 

“蒂、蒂娜,我干了些什么?”他慌忙问道,“我、我我错过了婚礼吗?天哪,我睡过头了吗?天哪,现在几点了?”

 

这么说着,纽特恨极了雅各布·科瓦尔斯基。他的任务难道不该是叫醒他吗?生拉硬拽、大抽耳光也要把他拉起来才对。怎么能就这么任由他睡过头?想到这儿,纽特立刻环顾起四周,想找到那个不称职的伴郎。

 

这时他发现似乎有哪里不对劲。他并不在自己的房间里头,而是在一片牛奶色泽的空白的正中央,和蒂娜·戈德斯坦恩两人孤独地面对面站着。再仔细一看,蒂娜·戈德斯坦恩的发型过长,身上穿的也不是她平时会穿的工作用灰色套装,反而是件他不曾见过的简朴长裙,虽也是灰扑扑的,裙摆垂到地面。

 

他默默放下因激动挥舞的双手:“.…..这是梦对吧?”

 

蒂娜说道:“我想是你的梦,我不认识的斯卡曼德先生。对我而言不是梦,我是从另一个地方接到了你的意识。”

 

梦里的人讲什么都对,梦里的人没逻辑也有逻辑,蒂娜说的话他不会辩驳。纽特颇感焦虑与挫折,深深叹了口气,再次批评意志不坚的自己:“这可不是睡觉的时候,蠢货!你的誓词还没有写好呢!”

 

梦里的蒂娜有些好奇,微微扬起眉毛:“什么誓词?”

 

纽特顿住,即使是梦,仍很不好意思:“就……我和妳的结婚誓词……”

 

蒂娜显得有些惊诧,她问道:“我和你?在这个世界我们要结婚了吗?斯卡曼德先生?”

 

“我……”纽特被她这么一发问,难住了。他不知怎么在自己梦里,她反倒生疏地喊起他的姓氏,也不知怎么和她本人解释他们的确就要结婚了。那日子还是她亲自挑定的。他小心翼翼窥探她的表情,回答,“就在明天,蒂娜。但我总写不好誓词。”

 

蒂娜垂下眼睑,思考了一会儿,注意到他手里攥紧的那团纸。她伸出手,指了指他的手:“那是你写的草稿?”

 

纽特默认。

 

“你能给我看看吗?”蒂娜·戈德斯坦恩平静地征求意见。她显然有些好奇。

 

纽特·斯卡曼德一张满是雀斑的脸涨得通红,有点儿不情不愿,但见她仿佛十分坚持,只好默默递出那个皱皱巴巴的纸团,忐忑地看着这个陌生的蒂娜阅读他那坑坑巴巴,狗屁不通的誓词。

 

也许她还能提点意见呢。纽特安慰自己。

 

那纸上本也没写什么东西。蒂娜不过扫了两眼就看完了。他是真够没创意的。他算看出来了,她脸上压根没有被感动到的表情。纽特认命地叹了口气。

 

“这烂透了,对吧。”他嗫嚅着,从她手里抽回那张纸,颓然地坐回地上。

 

蒂娜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,被纽特这冷不丁的动作吓得回神。她明亮温暖的棕眸里倒映出他颓败的模样,不禁怜悯。

 

她安慰道:“并没有那么差。”

 

“可妳的表情不是那么说的。”

 

蒂娜被他的话一噎,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。她顿了顿,神情复杂地看向纽特。那眼神不知为何透露出一丝哀愁,又带着审视与怀念。她说道:“不是这样的,斯卡曼德先生。只是我看到了你用命中注定这个词,说我们注定要相爱,令我感到有些奇特,不是滋味。”

 

“为什么要这么说?”

 

“因为在我的世界里,我们并没有在一起。”蒂娜犹豫片刻,坦诚道,“事实上,我已经看到过许多个世界了,许多时候,我们压根没有遇见过。”

 

“啊,这真是个奇怪的,让我压根没法放松的梦。”纽特捂脸呻吟,“请妳别这么说,蒂娜,我要婚前恐惧了。我现在很紧张……我没法明白妳在说什么。”

 

“斯卡曼德先生,对你来说不过是场梦,对我来说却是现实。本来我应该只做个旁观者的。这些日子来,我就这么在一个个世界里观察不同的我们。”蒂娜没有十分气馁,反而认真解释,“不知怎么的……我连接到了你的梦里……或者你就干脆将我也当场梦吧。”

 

“梦,我猜想也是梦吧。”纽特低声说,“毕竟你得上哪儿去找这种白茫茫一片,什么都看不见的场景?”

 

蒂娜被逗笑了。她温和而无奈地蹲在他身边,凝视着他懊丧而迟钝的脸。纽特注意到她的神情,顿感有些古怪。

 

纽特问:“……怎么了?”

 

“啊,没什么。我只是在想,这真不可思议,你竟在这儿,想着誓词这种玩意儿。”蒂娜托腮回答,“我认识的你从没有过时间做这种事情。”

 

“妳认识的我?不会和我相差这么多吧。”

 

“哦,不,当然。”蒂娜摇摇头,“只不过他比你忙一些,做的事情也大概复杂一些。你知道,这个将梦境连接到别的世界的机器还是他做出来的。他只留给了我这个。”

 

“我有些不明白。他抛下妳了?我是说……我抛下妳?”纽特陷入更加深沉的迷惘,这对他而言是比奇妙的梦境更加不可思议的事,绝对不应该会发生,“这不可能。”

 

蒂娜说:“怎么不可能?”

 

“我绝不会抛下妳的,因为我……”他有点羞于说出口,匆匆含糊带过,“我爱妳。”

 

蒂娜没有嘲讽或怎么。她反倒显得更加充满耐心、宽容,甚至积极地解释:“哦,斯卡曼德先生,不是这样的。每个世界里,我们的关系都不一样。你说的那种事完全有可能发生。你瞧,我在这里已经看过了很多个世界里的你我,身份、关系和结局都完全不一样。事实上,你我从未相遇的世界也是有的。”

 

纽特见她说得头头是道,颇有几分不高兴,假如是别人而不是蒂娜,大概都要不满地和她辩论起来。然而对象是自己心爱的未婚妻,即便这是个梦,也只有在嘴里委屈地咕哝两句,以表不赞同。

 

“你不相信?我不会对你说谎。”

 

“这真是个糟糕的梦。”纽特说。

 

“别这样,我说的是真的。”

 

纽特坐在原地一动不动,闹起别扭,把头埋入盘起的双手间,只用眼角悄悄窥探无奈的蒂娜。她和他现实中认识的蒂娜一样无可奈何地撇嘴,困扰地注视他,苦思冥想了一番,然后拉扯他的袖子。

 

蒂娜说道:“不然这样吧,我可以带你去看。”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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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走进一片混沌。蒂娜·戈德斯坦恩没有松开纽特·斯卡曼德的衣袖,她纤长、苍白的手指随意却不轻佻,捏住他袖子的一小角,不肯再逾越一分。继发现梦中的蒂娜对自己称呼如此生疏后,纽特再次遭受打击。

 

纽特甚至认为这梦是个噩兆,而这时候作为他的伴郎,将来的好妹婿,终生的挚友,雅各布怎么都该拿一口锅把他敲醒才对。他有几分踉跄,半躬着身不自信地跟随在蒂娜身后,窥伺她认真的侧脸。她十分专注,不自觉间像撒娇一样稍稍噘起嘴唇,同时眉毛却严肃地蹙着,目光笔直射向前方,明明眼前是一片混杂的黑,可显得胸有成竹。

 

这便是纽特熟悉的蒂娜·戈德斯坦恩,她的一举一动他丝毫不陌生。可这生疏的距离感却像是他们还没开始交往一样。那会儿他倒霉地路过一群斗殴的小混混,被当成打群架的给抓了起来。她给他做笔录时,对他颇有点不耐,横眉竖眼……是,正是像那时候,她对他有点误会……

 

就在纽特·斯卡曼德深思的期间,他们在黑暗中一条无形却真实存在的羊肠小道上不断行走,终于迎来尽头一丝吝啬的光芒。它的亮度恰如深夜街上一闪而过的车前灯般刺眼,纽特不禁撇过头,眨了眨眼。等到他再次睁开双目,他们已置身于一条拥堵的马路中央。喇叭声四起,到处飘散着车尾气刺鼻的味道。

 

纽特有些惊慌,急忙挣开蒂娜的手,反过来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,想把她拉离危险地带。蒂娜愕然地看了他一眼,制止纽特。

 

“不要紧张,我们实际上不在这。”她说,反而伸手指向对面街道上一间餐厅,“你瞧,那是这里的纽特·斯卡曼德,他就在那儿。”

 

纽特照做了,看见明净的窗边一个年轻人头发蓬乱、满面雀斑,不虞而颓丧地抿着薄唇,正胡乱抓弄着刘海,阅读手中皱巴巴的报纸。亲眼看见自己本人是个很奇特的感受,纽特瞪大双眼,不敢置信地瞧了好一会儿,最后弱弱为自己辩解。

 

“好吧,或许我,不,他是有点不大体面……”纽特斟酌,这个蒂娜太过疏离,令他不自觉又开始小心翼翼讨好她,“但我得说,我觉得我没有看上去那么……”

 

蒂娜安静地等了好一会儿,仍不见纽特把话说完,好心补充道:“社交恐惧?厌世悲观?消极懦弱?”

 

“.…..行吧,我本想说旁若无人。”

 

蒂娜安慰:“别担心,我见得多了,斯卡曼德先生。在我那个世界里你是个科学家,你忙起来能把自己饿三天,渴三天,困三天。你是当真因为不吃饭进过急诊室。”

 

这番话令纽特越发萎靡,选择了转移话题:“所以,他在这儿干什么呢?妳又在哪儿?”

 

“哦,这里的我在那儿。”蒂娜转身,朝马路另一边的街上一指。在此时远处教堂的钟声响起,轻盈悠扬的钟声夹杂在此起彼伏的喇叭声间,传到城市的各个角落。

 

伴随着钟声,店里看着报纸的纽特立刻一个激灵,抬手确认表上的时间,放下报纸和他们看向同一个方向。他们看向的那里只有一排老旧呆板的办公楼,高度参差不齐,却统一有着灰扑扑的颜色。有几个人鱼贯而出,三三两两地谈论着琐事走远,纽特迷惘的眼睛越过他们,痴痴望向其中一栋楼黑洞洞的门口,直到一个年轻高挑的黑发女郎揣着一个长形钱夹,轻巧却不失优雅地从中走出。

 

蒂娜·戈德斯坦恩把长发绾在脑后,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正打算利用午休时间去附近咖啡馆买个三明治和黑咖啡,好打发掉一餐。她压根没有发现对街餐厅里的男人,即刻远去了。纽特无助而入神地望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儿,叹息着将目光重新投回报纸上无趣的填字游戏。

 

站在马路正中央的纽特一头雾水,刚因蒂娜出现而变得亢奋的心还没来得及冷却:“怎、怎么回事?他不是在等她吗?她并没有要来见他吗?”

 

蒂娜回答:“他已经暗恋她一年了,为见到她几乎天天在这家店点肉酱面。但他不知道怎么和她搭话,也觉得自己颇像个跟踪狂,所以到现在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名字,更不用说会面了。”

 

纽特大感震惊:“他为什么不上去搭话?那是他一生的挚爱啊!”

 

蒂娜温和的脸上露出一股冷静理智的透彻:“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契机去和她搭话,这很困难,斯卡曼德先生。在没有合适情境和条件下,你是压根不知道、也不敢突兀地和陌生人搭话的。并且我相信她也会提防这种人。”

 

他张嘴想反驳,却发现似乎压根无从抗议。因为他的确就是这种惧怕人际关系,容易不知所措的沉闷性格。一察觉到这点后,纽特本能地望向站在自己身旁的蒂娜,显然有几分询问的意味。他感到她对这世界的状况了若指掌:“但我们总得做什么吧?”

 

蒂娜却不为眼前这副景象而忧心,告诉纽特:“是的,我们没有任何能做的。他终究得不到任何帮助。”

 

“这难道不使妳烦恼吗?”

 

蒂娜惊讶他这么问,她觉得这话是在向她索求些什么,直刁难到了她掩藏在平静外表下笨拙、柔软的灵魂。她那张柔和的嘴唇微微翕动两下,踌躇着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答案。末了,又很快地抿了下嘴,表现出心虚的倔强:“是的,这并不十分使我烦恼。”

 

“那说明还是有点儿的咯。”纽特嘀咕,很符合一个喜爱挖苦,挑剔,钻牛角尖的英国人形象,又像个闹别扭的孩子。

 

她不愿与他纠缠太过,缓缓吐了口气:“总之,在这个世界里,纽特·斯卡曼德和蒂娜·戈德斯坦恩就不在一起。”

 

他涨红着脸:“他们总会遇见的,遇见了就能在一起了。尽管要多花上一点时间。”

 

蒂娜不太赞同地摇摇头:“遇见了也不保证会在一起。”

 

纽特不搭腔。她见这个准新郎一脸闷闷不乐,其实心底有些愧疚,因为蒂娜并非存心想破坏他的婚姻或与他反驳些什么,只不过是他认同的东西与她见过的真相背道而驰,便说出来了。她不是想说纽特与蒂娜并非天造地设的一对,可她无法抑制。

 

蒂娜站在原地,细细思忖了一下,发现或许自己不过是在迁怒面前这个无知、幸福而且深爱着蒂娜·戈德斯坦恩,将与她携手共度人生的纽特·斯卡曼德。她没有得到过自己的纽特·斯卡曼德一句示好、一次表白,反倒在这里见识了许多惹人不虞的结局。而眼前这个准新郎倒一帆风顺,唯一的烦恼只是个糟糕的结婚誓词。

 

她心里已知道真相,口中却忍不住说道:“假如你不相信,还有好几个世界等着让你看呢。”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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奎妮·戈德斯坦恩在中场休息时坐在一张遮阳伞下的折叠椅上喝果汁,为避免嘴上的口红被沾掉,她的经纪人兼姐姐从包里为她拿了一根未拆封的吸管。她没有嫌弃姐姐管教得过于严格,反而喜滋滋且风情万种地叼住吸管,享受着家人的呵护。

 

她不肯让姐姐独自忙碌,硬让她坐到了自己身旁的另一张椅子上。两个性格长相大相径庭的姐妹亲亲密密地凑在一起。奇异的是,其实双方正在小声争执。

 

“妳是个演员,是个明星!”蒂娜强硬地坚持,“容不得一点绯闻,更别谈突然说要结婚。我并不是说要反对妳和那个雅各布,但这时候说要结婚不觉得为时过早了吗?我只求妳多等两年,等稳定下来……”

 

奎妮把卷曲的柔软金发从脸上扫开,她的声音哼哼唧唧,像个慵懒的孩子:“蒂妮,妳知道我的。我等不了那么久。”

 

“最好别想我给妳收拾这些烂摊子。不,不。”蒂娜抗拒她的撒娇,别开头,又气不过,刚想转回去再斥责两句,却看见远处阿不思·邓布利多爽朗地笑着朝二人走来,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。她顿时止住了话题,等看清来人后,更是紧张地站起身子。

 

“邓布利多导演。”蒂娜说。

 

奎妮刚刚从椅子上起身,露出甜蜜的微笑:“嗨,阿不思。”

 

“奎妮,妳今天状态很好。”阿不思说,“当然这离不开妳的功劳,蒂娜。”

 

蒂娜仓促而不自在地露出一个微笑,拢着头发垂下头。

 

导演继续说道:“我们的老朋友纽特又来看我们的拍摄进度啦,这回他还带着他那美丽的未婚妻丽塔。我不得不说,有时候的确还是得让剧作家本人来给演员们讲解更有用……所以有什么疑惑,尽管找纽特去吧,奎妮。而我则能趁这时间和盖勒特溜出去喝一杯。”

 

纽特很不自在:“请不要这么捉弄我,邓布利多先生。你知道我只是来看看……”

 

他身旁的丽塔·莱斯特兰奇轻轻发出愉悦的笑声。蒂娜·戈德斯坦恩的脸变得更加苍白,明亮的眼睛里充满惶惑与不解,不自觉开始左顾右盼,仿佛想破开这小小的圈子落荒而逃。年轻的剧作家注意到她不自在的模样,望向她。

 

“戈德斯坦恩小姐?”他说。纽特一向这么称呼较严肃的姐姐,对天真烂漫的妹妹直接以名称呼。尽管他不知为何每次企图对蒂娜表示出友好,都会造成反效果。

 

蒂娜踌躇片刻,勇敢地抬起头与他对视,以掩饰或跨越内心深沉的痛楚,更为顾及在场所有人的体面:“我没事,我只是需要去一趟洗手间。”

 

刹那间,大概有三秒左右,两人毫无预兆地四目相交。蒂娜那双沉静克己却饱含哀愁的眼睛泄漏了她的情绪,纽特无法顺利解读。然而他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哀伤,仿佛被眼前这名女子感染了,有股冲动使他想追问下去,却理智地告诉自己住手。于是他们放走了蒂娜·戈德斯坦恩,如同放飞一只被困的蝴蝶。她奔向远处吵嚷的人群中,风衣下摆被风卷到半空,像蝴蝶的翅膀。

 

准新郎纽特与梦中蒂娜一直都站在一架摄影机下观看这一切,他吓得面色惨白,终于克制不住自己,跺脚嚷嚷起来:“我与丽塔??我与丽塔!!?不,不不,这是错的,这不对!!她是忒休斯的妻子啊,她是我的嫂子啊!?我早已不爱她了,这不对!!你这个傻蛋!!”

 

他对这里的纽特大骂,若不是蒂娜拉住他,几乎想上去砸烂他的脑袋。

 

“冷静些,斯卡曼德先生。”蒂娜说,“这里你和丽塔是青梅竹马的恋人,大学一毕业就立刻订婚了。”

 

“但很显然我该对蒂娜有点儿好感吧!?”纽特着急地说,“妳瞧他那样子,妳瞧啊。我自己喜欢一个人的样子,我难道还不知道吗?”

 

蒂娜说:“可在这里,纽特已有了丽塔。蒂娜也不可能去横刀夺爱,我们有自己的骄傲。还是你的意思是,你情愿伤害丽塔?更何况这里的纽特的确爱着丽塔。你瞧,事情就是这样的,纽特和蒂娜并非命中注定。那不过是……不过是种一厢情愿的想法。”

 

再一次,纽特陷入沉默。

 

“你我都可能爱上别人,或生离死别,或争吵或厌恶,或者甚至有的世界里有你却没有我,有我却没有你。”蒂娜说,“事实如此,我和你假如相爱、相知与相惜,靠的都不是上天安排,而是无数个偶然,无数个机遇与巧合堆积而成。压根没有命中注定这种事。”

 

纽特静静聆听她的话,发现这平静的语气中蕴含着某种深沉的不虞、恼恨。她平和的表象之下掩藏着针对他的不甘。他思考了一会儿她的话,慢慢恢复平静与理智。

 

“妳为什么要这么反驳我?”纽特说,“妳那个世界里,我们发生了什么吗?”

 

蒂娜瑟缩了一下,倔强地瞪着他:“.…..什么都没有。”

 

“什么都没有?”纽特问。

 

她紧咬着嘴唇,再次承认:“是的,什么都没有。我们既没有在一起,关系也没有变得好起来,在那之前,他便死了。”

 

“怎么会?”

 

“我猜是天意如此。”蒂娜半带挖苦地说,可不成功。她是个直来直往的美国人,学习不了那种阴阳怪气的腔调,最后说出来只带着苦涩的温柔的味道。

 

这倒不冒犯纽特,他只是一时有些哑口无言,既没有死的实感,也还记着这是个梦。事实上,比起她口中的事实,他还更在意亲眼所见的自己将要娶丽塔这件事。那实在是莫名尴尬。他本都已忘却她这个人了,只在圣诞节家庭聚会时见一回。不过,明天的婚礼她作为亲戚也是会出场的。纽特有些忧心自己到时会想起这不自在的梦。

 

他瞟了蒂娜一眼,见她疲惫地站在他身边,略显散乱的发丝贴服在脸颊上。她的神色平静克己,眉宇间却拢不住那股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愁绪,就如刚刚跑开的那个蒂娜一样,甚至更加悲哀——爱而不得的悲哀。

 

纽特恍然大悟,在这个蒂娜的世界里,她其实必定也爱着自己。否则她又有什么必要在这里一遍遍看着不同世界里的纽特与蒂娜呢?他情不自禁伸出笨拙的手指,小心翼翼地替她理顺了那一缕头发。

 

蒂娜被他吓了一大跳,如一只敏捷的动物般迅速从他身旁跳开。她捂着刚刚被他触碰到的耳朵,目光中带有谴责。但纽特仅仅将手放下,态度自然,显得善解人意。她意识到他其实已猜中真相。

 

蒂娜回过头,看向远处和奎妮讨论剧本的剧作家纽特以及他的未婚妻丽塔,一切在她眼中都那样模糊。她终于坦诚道:“其实对我来说这已不错了,斯卡曼德先生。至少在这里你活着,而且将会得到幸福。”

 

她安静地酝酿言语,随后向他道歉:“我很抱歉,我对你那样失礼,其实我觉得不是滋味。因为我一开始也是抱着与你相似的想法在看这些世界。”

 

“命中注定吗?”纽特问。

 

她露出一个颇为落寞的笑容:“我希望是这样。因为你瞧,在我那儿,你直到最后一刻都没和我说些什么。你只是……你只给了我这么个机器,告诉我用法,其他什么都没有。我就在想,假如在其他世界里我们都注定在一起,注定相爱的话,那么你也一定是爱我的。这样我就可以相信,你不过是来不及这么说或这么做……”

 

纽特静静聆听她的话语,一个孤独地在梦中不断徘徊,企图得到既定答案却注定不能如愿的女子的话语。

 

“但是我发现事实不是这样。我们并不是什么命中注定的恋人,你我并不会在看上对方的第一眼就绝对会相爱。”蒂娜说,“我猜想或许其实我的那个斯卡曼德先生也从未对我有过什么心思。”

 

她的眼眶泛出一层浅红,向着太阳穴扩散,泪珠也在里头打转。然而她从不轻易在别人面前哭泣,总是赶在它落下来之前板起面孔,用手指拂去眼角的泪意。

 

纽特不知说些什么好,他惯来非常不擅长劝慰,习惯性想抱紧她又感觉不合适。

 

他唯独蹩脚地反驳道:“不,不会的。我知道他一定爱着妳。”

 

蒂娜没有回答。

 

纽特便更加烦恼了。他苦苦思考了一番,最后只得说道:“蒂娜,呃,戈德斯坦恩小姐?”

 

“随你喜欢的叫吧,斯卡曼德先生。”

 

“呃……”纽特抓了抓后颈,忐忑地建议,“不如我们再去看看别的世界吧。我感觉,我大概还有几分感兴趣。”

 

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逗乐了蒂娜,她知道自己令他尴尬,颇为人着想地转过身擦干眼泪,恢复一脸平常的模样。

 

“我没事。”蒂娜说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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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接着奔向一场又一场的昏暗,迎来一次又一次的光芒。在这反复的过程中,两人逐渐放下顾虑与烦恼,如看戏般投入。蒂娜也不再拘泥于特定的悲惨结局,任机器选择将他们引领向哪里。他们踉跄地行走,互相搀扶,在暗夜之中彼此相依。

 

斯卡曼德神父与戈德斯坦恩修女在同一所教会学校任职。笨拙的二人皆不受学生欢迎。唯有在途径图书馆的那条狭小走道上狭路相逢时,两人会四目相交。他们仅有三次为对方而动摇过侍奉神的意志,但他们食三餐,享用红酒与面包时便将忠心交还给主。

 

乡下姑娘波尔蓬蒂娜终于上了一所有名气的大学,她从不苟言笑也不参与他人的享乐,省吃俭用着留在故乡做裁缝的奎妮每月寄来的钱。她本以为牛顿·阿尔忒弥斯是上流人家的纨绔公子,对他无甚好感,然而他宁可弄脏体面的西装裤,也要跳进长满青苔的湖水中为她捡起那块手帕。来年春天,他们将要结婚。他将成为一个植物学博士。

 

蒂娜马上要嫁给她的上司,当她在家时闲着没有事,试戴上亡母留下的戒指时却被卡住了手指,左手无名指肿胀发紫。“天哪,我叫妳别硬拔!”奎妮呵斥她道,将她带去了首饰店里给工匠瞧。纽特压根不敢看眼前这两位年轻女子,也没有打算要看,耸拉着脑袋,握住她那只白皙的手,用工具替她把戒指剪开。多年后他死前将想起那陌生女子冰冷细腻的手的触感。

 

波尔蓬蒂娜·艾斯特·戈德斯坦恩在一起任务中因公殉职,英年早逝。牛顿·阿尔忒弥斯·菲多·斯卡曼德十八岁那年瞒着家里搭上前往非洲的班机。他们终生没有相遇。

 

在人均寿命达到三百岁的发达社会,人们纷纷选择服下抗衰老药剂以保年轻。斯卡曼德医生与他心爱的妻子拒绝成为其中一员,人们称他们是保守派,反科学派。尽管可笑的是斯卡曼德医生自己便是个顶尖技术员。可他与妻子蒂娜的确不屑那套,他们的梦想便是一同成长衰老,并很大可能实现。

 

奎妮说她在家楼下遇见了一个畏畏缩缩、嘟嘟囔囔的英国人。他的雀斑、孔雀蓝大衣和棕皮鞋都和这幢公寓格格不入。他似乎在寻找一个地址,却完全走到了相反方向,经过指点后朝正确的地方走了。蒂娜全然不关心这件事,继续看着她的报纸。奎妮话锋一转,开始奉劝她早日找个男朋友,蒂娜对这个话题同样心不在焉。

 

相爱,不相爱。相遇,不相遇。相知,不相知。生离死别,聚散离合,素昧相逢,世界可以围绕着两人扮演千百万个舞台,上演同等数量的不同故事。它无情、冷淡地将两人放置于自己之中,从不曾想过要去设定一个固定的路线。

 

总体而言,他们相爱的次数多,其中也不乏很多好结果。不过这样看下来后,纽特立刻知道蒂娜说的是真话,他们的确不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灵魂伴侣。纽特坦率地向蒂娜承认了这件事,不论如何,他有学者的严谨态度。

 

蒂娜被他那一本正经的认错给逗笑。她的脸颊像喝醉酒一样泛红,不停摇头摆手,要他别再为莫须有的罪名谢罪。

 

纽特却仿佛来了劲,目中无人地开始总结起来:“的确,这是客观又显而易见的。我们不是天生就该在一起。时常我们也会因鸡毛蒜皮的小事理念不合,时常我们也没法理解对方,时常我们身边已有了其他人,时常我们其实连碰都不会碰到。”

 

这话显得有些没劲。蒂娜默默收起笑容。她回答:“可不是。”

 

纽特说:“没错。我与妳之间得以维系这脆弱、不稳定的关系,实在是太不容易了。我过去从不曾想到。”

 

“什么?”蒂娜问。

 

纽特一脸认真地望向她:“妳可知,我们要失去联系,从此永不再见面有多简单吗?蒂娜。为在遇见彼此后持续这样一段关系,令它得以延长,留存,直到我们生命终结的那一天为止,我们该付出多少努力。正是如此,蒂娜,我一直都不想失去妳,哦,或许不是妳,是我的蒂娜……但妳懂的……”

 

“我懂。”蒂娜说。她好不容易雀跃起来的神色重新归于平淡、朦胧的哀伤。他这番话刺痛她的心。

 

纽特严肃地皱着眉说:“正是!我知道了,我明白了,这个梦就是要告诉我,我的誓词该怎么写的!因为不想失去彼此,爱上了彼此,所以我与蒂娜才那样小心翼翼,取悦对方,珍惜对方,为每一个争取到的机会而付出一切。我们本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,可我们能与对方相遇,相爱,就十分令人感激了。为了向对方靠近,我们一直都不惜一切代价。”

 

“这……”蒂娜说不出话来,脸色有几分苍白,勉强地赞同道,“这是一段十分优秀的结婚誓词……斯卡曼德先生……”

 

纽特回过神,忽然想起眼前的这个蒂娜是一个没有得到过任何明示、指引与承诺便失去了他的蒂娜。他意识到自己那振奋的言辞已伤害到这个一无所有的姑娘。他怔怔地看了她好一会儿,不知怎么开口才能显得更加真诚而不显敷衍。

 

最后,纽特坦率地说:“妳的斯卡曼德先生,我无比确信他十分喜爱妳,正想方设法,处心积虑地想告诉妳呢。蒂娜。”

 

蒂娜咬紧嘴唇,强露出笑容:“不必安慰我,先生。我不是那么脆弱的人。”

 

“不需要命中注定,蒂娜。压根不需要。他遇见了妳,努力想待在妳身边,这是货真价实,毋庸置疑的。”

 

“你并不是他,你不知道。”

 

“啊,这个嘛……”纽特有几分忸怩地再次飘移视线,但很快又下定决心一般,将视线聚焦在蒂娜脸上,“我毕竟是另一个世界的他。我很明白的,假如是我,我写了本书,或做了个怪机器,或发现了一个新植物……不论是什么,第一个想让她看见的,都是我心头最重要、最喜爱的那个人。”

 

又是一次久久的、惹人窒息的沉默。在一片黑暗中,唯独蒂娜·戈德斯坦恩如月光般皎洁的脸闪闪发亮。它白得出奇,是那样脆弱,惹人怜爱。她迷惘地站在原地,伫立着,是一个终于见到指引的迷途旅人,充满害怕的渴望和惶恐的欣喜。

 

过了很久,她的眼里落下泪来。

 

真的吗?看起来她想这么问。可是因为眼泪怎么也止不住,所以没有一句话能从嘴里被说出。

 

 

 

>>> 

雅各布几乎是愤怒地从书桌前扯起纽特。他已叫了他四五遍,假如纽特不是新郎,就要去浴室里接水来泼这个家伙了。

 

“嘿,老兄,你怎么回事!?”雅各布问,“说好的上床睡觉呢??”

 

纽特昏昏沉沉地从睡梦中被吵醒那一刻,便立即忘记自己昨晚做过的梦具体的内容了。他唯一知道的是,确实有一个朦胧的梦,然而到底发生了什么,一概不知。纽特迷迷糊糊地任由伴郎揪住自己衣领,奋力摇晃半天,才勉强发出一句呻吟。不论如何,至少他不用担心今天见到丽塔·斯卡曼德感到尴尬了。

 

他“唔嗯”了几下,才意识到自己手里仍捏着一团废纸,不明所以地低下头瞧了它一眼。

 

“老兄,伙计,大佬,你清醒了没???”雅各布边摇晃他边问,恨不得扇他两巴掌,“啊,该死,你的脸色看起来像个溺死鬼!奎妮非杀了我不可。哦,不,不行,你得赶紧梳洗,我们得给你做个面膜缓缓你的脸色。”

 

纽特恍惚地任他摆布:“呃,蒂娜……在哪儿……?”

 

“蒂你个大头鬼娜!”雅各布崩溃地哭喊,“醒醒,兄弟,醒醒,换衣服啦,来不及啦!”

 

门的另一边,忒休斯·斯卡曼德探进头,蹙眉询问:“他醒了没?”

 

“没,你说怎么办?”

 

“不怎么。”那高大的英国人说,烦躁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,大步流星走进来,硬是把自己弟弟拽起来驮在肩上像在扛面粉,“直接把他扶进浴室,给他打把水洗脸。”

 

他的动作太过大力,纽特一个大意,松开了手,那个皱巴巴的废纸团轻轻掉到地板上,被紧跟其后的雅各布踩了一脚,扁掉了,还附带了一个脏乎乎的脚印。

 

“啊。”纽特说。

 

“怎么了!?”雅各布说。

 

“那是我的讲稿……”纽特说。

 

“什么?快,你快把它捡起来,美国佬!”忒休斯说。

 

“我得提醒你一下,既然我们即将成为亲戚的亲戚,不论如何四舍五入后就是亲戚,你得记住我叫雅各布……”雅各布说。

 

“啊,没事,不重要了。”纽特说。他终于清醒过来,打断雅各布。此时他很丢脸地意识到自己被像头牲口似地驮在了哥哥肩上,“.…..假如你不介意,忒休斯,我可以自己走。”

 

忒休斯将他放下。纽特接过错愕的雅各布手里那小小的纸团。

 

面对一头雾水的两人,纽特·斯卡曼德如此解释:“我要讲一个和它完全相反的东西,所以我不用它了。不知怎么的,一觉醒来,我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个更好的。”

 

“.…..他莫不是婚前焦虑到疯了吧。”雅各布看他那一脸谜样的自信和神棍般的说辞,忍不住向忒休斯嗫嚅着。

 

忒休斯一本正经地像个军人一样站着,小声回答他:“给他一点时间,我结婚那会儿也这样。这就类似某种斯卡曼德家传统。”

 

纽特把那作废的纸团轻轻扔进垃圾桶。

 

 

 

>>> 

蒂娜·戈德斯坦恩带了一束花前去墓园探望纽特·斯卡曼德。

 

他现如今长眠在一座风格简洁的长方形大理石墓碑下,墓志铭写道他是当代唯一伟大的科学家,再无第二人。冰冷的露珠缀在他的墓前,像一串串葬礼上亲属流下的泪水一直保存到如今。

 

蒂娜知道自己没有在他葬礼上落泪有些不合时宜,但她也没有过于苛责自己。她把花束摆放在他的墓前。

 

“你把那台机器送给我,从来都不是因为我是你的研究助手,是不是?”她询问。

 

但当然,墓碑是不会回答她的。

 

“你真是笨拙又迟钝。”她接着指责,“我就总见不惯你这样子,有话不能直说,讨厌的英国人,伪绅士,假正经。”

 

墓碑依旧没有回答她。

 

“但你我都已尽力了是吧?纽特。”

 

风吹过墓园中的树叶,沙沙作响。随着树影的摇动,投射到地面上的光斑也随之移动,隐隐有几分附和的意味在里头。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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