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义忍】烟(完)

微炭香。写得很烂,请多包涵。



01.

要为蝴蝶忍做坟墓的话,也只能立个碑了,连衣冠冢都做不到。

 

她的身体被吸收了,那件蝴蝶羽织也变得破破烂烂,唯一留下的发饰在栗花落香奈乎的手里,谁也不会去问她要的。

 

在她死了近两个月后,忍的坟墓被做出来了,与她的父母、姐姐并列在一起。她的牌位也和他们放在一起。

 

自从能起身后,香奈乎睡在了供着牌位的房间里,每天为蝴蝶姐妹与她们父母焚香。可是眼睛看不到后,她连点火都很难做到了。神崎葵一直忙碌于照顾伤患,因此香奈乎总是自己一个人慢慢摸索着寻找蜡烛、香炉与香的位置。

 

那段日子里,她的手烫伤过好几次,有几回甚至还将牌位打下来过。

 

每当把牌位打翻下来后,她会捧着牌位,用拇指一遍遍摩挲着上面凿出的字,然而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字,又是谁的牌位。于是从太阳初升到夕阳西下,香奈乎只是静静地把那个自己也认不出的牌位捧在双手中,用看不见的眼睛凝视着它,直到灶门炭治郎也终于苏醒的那一天为止。

 

炭治郎听说她是最先醒的那一批人,在他昏睡中也来看望过自己好几次。他在小葵的搀扶下来到她在的那个房间时,正好看见她在摸索着寻找蜡烛。

 

她和他印象当中有些不一样,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已丧失神采,总是绑在侧边的马尾也放了下来,后脑勺上那片模样熟悉的蝴蝶发饰却变成了浅紫色。

 

他代替了正想上前的小葵,拉住她的手,为她点燃那炷香,又引领着她那只伤痕累累的手往香炉上插。

 

此后,炭治郎代替香奈乎的眼睛,为她点燃过两万零四百炷香。所有缭绕的烟雾,都到达蝴蝶姐妹亡魂安息的地方。

 

 

 

02.

忍泉下有知,会感谢炭治郎。

 

那些香火、祈愿她是收到了,可不消说,这些东西对忍而言可有可无。她看上去温柔可亲,但却是个现实主义者。不管是脸上的笑容也好,柔软的话语也好,都是从蝴蝶香奈惠那里模仿来的。

 

她临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,说直白点,只有跟随自己进入无限城的继子,她没有血缘的妹妹栗花落香奈乎。

 

她希望她活下去,却没有亲口这样对香奈乎说。因为她察觉到这句话的意义太过沉重,对生者太过痛苦,将束缚香奈乎。在姐姐死后,她比谁都更清楚地感受到,对侥幸活下来的人而言,死者的期待也不过是折磨罢了。

 

“即使是我,也不会这么恶劣哦。”忍会微笑着说,但事实上她希望香奈乎活下去。

 

毕竟她是严厉的虫柱,残忍的师父,狠心的姐姐。比起轻松地解脱,还是期待香奈乎继续在人世间挣扎。所以她感谢炭治郎,给予香奈乎重新前进的力量。她会想,那天夜晚,将一切托付给了炭治郎是正确的。

 

炭治郎是希望的火种。她想要保护的,她没能保护的,他会代替她守护下去。

 

 

 

02.

蝴蝶忍泉下有知,对富冈义勇的想法就不会太宽容。谁让他到现在为止,还没给她去上过一炷香。虽说她不在意,不代表他就可以不做。

 

富冈义勇真的是不管她死了还是活着,都惹人讨厌。

 

“富冈先生这个人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。区区上炷香,就算断了一只手,不也做得来吗?”忍估计也会笑着这么说,不过笑着的同时,也能看得出头上暴起的青筋。

 

义勇这个人很笨拙,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,没有什么值得争辩。

 

他并非忘记了忍的死亡,也曾去她的坟前、牌位前看过。身为前水柱,他行动敏捷,步伐轻盈,几乎不可闻。花费一整天端坐在牌位前的香奈乎从没注意过,偶尔义勇会在她身后,在门前站上半日,可从未进去上过一炷香。

 

他一边的羽织下空荡荡的,有几次那只袖子被风吹过,啪嗒啪嗒打在门框上,像蝴蝶振翅的声音,香奈乎却以为那是菜穗晾在庭院里的床单。因为义勇从来没说过一声“我来了”,他只是站得远远的,凝视蝴蝶忍的牌位。

 

谁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什么。

 

忍却一清二楚,他觉得没脸给她上香吧。他大概在想,要是我再强一点,我的伙伴们就不会死了。只有我一个人苟活下来。我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。

 

“真是个没有用的男人,难怪会被大家讨厌嘛。他干嘛老是觉得我说错。”忍会这么说。她对义勇向来比别人苛刻。

 

自从香奈惠死后,除了义勇之外,几乎不再有人能使她愤怒的情绪流于表面了。只有富冈义勇,她经常被他的固执、不懂变通和耿直惹怒。看到他这么笨拙就来气,见到他不识好歹就想揍人。不知道多少次,忍心里会禁不住地想: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?

 

即使在死后,面对义勇,忍还是只有一句话可以说。

 

“这人怎么回事?”

 

 

 

03.

义勇有点不敢看到忍的墓。

 

她是所有死去的柱中唯一尸骨无存的。

 

面对这样死去的她,看见她的牌位、墓碑,知道底下没有埋人,会没有实感,忍不住幻想着她其实没有死。这样岂不是一件很空虚的事情吗?

 

空虚与软弱挂钩,软弱让人回想起生命中所有的挫败与无奈。义勇本来就是个懦弱的人,他有视而不见的坏习惯。活下去的人往往依靠着坏习惯支撑。

 

他矗立着,在阳光底下,静静凝视忍的牌位。他知道该去给她上个香,或磕个头,或打声招呼。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一件事。忍远远没有她外表上看起来那样随和,她是个较真的人,他胆敢对她这样不敬,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。

 

然而比起这个,义勇倒更害怕去跪在她的牌位前,和她说话。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感觉说任何东西都会惹她生气。他讲话也惹她生气,不讲话也惹她生气。万一他道歉的话,怕是会被她诅咒到下阿鼻地狱。

 

他的印象里,忍时常在生气。虽然她总是笑嘻嘻的,可是她娇小的身躯中永远充满怒火,明亮的眼眸里承载的笑意都是冰冷的,特别是面对着他。

 

她想必是很讨厌我。义勇禁不住就这样想了。本想着总有一天能搞好关系吧,可是所有的柱里面,最讨厌我的怕就是蝴蝶了。

 

 

 

04.

要是知道他这么想,忍会笑出来的。她会大爆笑,几乎可以在地上打滚。义勇的脑袋在她见过的人里面,绝对是最差的那个。

 

忍会这么说:“我可没有真的讨厌过富冈先生哦,因为要是连我都讨厌富冈先生,那他也太可怜了。”

 

她既然不讨厌义勇,那么为什么她总是在生气呢?大概是因为在脑袋不好的义勇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。

 

同样被鬼杀害了至亲姐姐的义勇,同样在鬼的面前感受过那种渺小的义勇,同样当上柱的义勇,同样付出一切的义勇,同样在伪装、掩饰自己的义勇。

 

虽说他在掩饰着自己的悔恨,她则是在掩饰着自己的愤怒。

 

“说实在的,那不就会让人觉得很火大又很恶心吗?”忍又会笑眯眯地说,“特别是当你看见这个人又这么不中用。”

 

活下去就活下去咯,活下去也并不比死了的人更好受嘛。成天脑子里想些不着边际的事,到底都在搞些什么。

 

 

 

04.

有时义勇回忆起忍,想到她那娇小却坚定的身影,想起她小巧的脚尖点在地上一跃而起,如蝴蝶在空中飞舞般的身姿。更多时候他回想起她那语带笑意的挖苦嘲讽。

 

“富冈先生,到底行不行呀?你这样搞得我也很不安哦。”

 

“你要拔剑吗?还是你不拔呢?要拔的话就早说咯,不要让人担心你嘛。”

 

“富冈先生,你都这么大了,连好好解释清楚一件事情都做不到吗?哎呀,富冈先生究竟识不识字呢?有时候我还有点担心呢。”

 

如果要生气的话,为什么要笑着生气呢?义勇很疑惑。在香奈惠死前,他也不是不认识忍,她从前并非这样的人。

 

有那么一次他也真的问出口了。他问道:“妳为什么要这样做呢?不想笑的话,别笑不就好了。”

 

忍停住脚步,回头看向义勇。五彩斑斓的蝴蝶羽织把她整个人衬托得如此虚幻,她在月光的照耀下,显得如此冰冷。她反问:“富冈先生,那你又为什么总是表现得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呢?”

 

“我没有。”他说。

 

“那我也没有。”她回敬。

 

“好吧,可能有那么一点。”他坦诚。

 

“那你真是逊。”她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。

 

义勇没能搞清楚,他很疑惑:“妳又在生气吗?”

 

忍反问:“你看着我像在生气吗?”

 

“……”这是陷阱,义勇直觉要是跳进去就完蛋了,他不敢回答。

 

忍沉默了一会儿,看也不看他,她的眼睛盯着月亮:“跟你说实话吗?富冈先生。”

 

“就算妳跟我说谎,我大概也分辨不出来。”义勇诚实地回答。

 

忍发出悦耳的笑声,她的手按在刀柄上,拇指摩挲着刀鞘,垂下眼睑:“那么我就说一个你也分辨不出的实话吧。其实,姐姐的遗志对我来说怎么样都好。有时候,我甚至会忍不住想,姐姐太温柔了,就是这点害了她。”

 

义勇没有搭腔。

 

“我呀,我很不甘心。但是不甘心也没用,姐姐已经死了。”她说,“不让姐姐彻底消失的唯一办法,就是我要活下去,传承她的意志。可是我实在是太不甘心了,对我来说,鬼这种东西死得再悲惨也不过是罪有应得,富冈先生不这么觉得吗?”

 

义勇感到这句话的压迫感十足,来不及多想,便顺从地点了点头。

 

“因为不甘心,凭我自己是做不到的,蝴蝶忍就是没有办法同情鬼,所以我得用姐姐的做法。活下去,就这么简单的事情,比我预想得还要难呐。”她语带感叹地说,嘴上依旧带着那明快、温和的弧度。忍再次迈开步伐,往前走去。

 

义勇只能在后面,遥遥凝望着她娇小玲珑的背影,她在空中飘舞的羽织后摆让她看上去如此脆弱。

 

鬼使神差地,他开口说道:“我懂。”

 

忍回头,有些惊讶地扬起眉毛:“.…..你在说什么呀,富冈先生。我看富冈先生这不是什么都不懂吗?礼貌也好、常识也好、处事之道也好……”

 

“我懂妳的意思,蝴蝶。”他打断她。

 

忍住了口,心里大概在想他好大的胆子敢打断她。

 

可是义勇只是认真地说道:“不舍弃什么,就无法前进。不改变自己,就一事无成。我们没有其他办法。”

 

“这种话……只是泛泛之谈。”忍提醒他,“如果你指望这种话让人耳目一新,我看你还是放弃比较好哦。”

 

义勇一噎:“.…..我没有这种意思。”

 

“没有就好。”

 

“但是蝴蝶,我知道妳活得很累。”

 

“彼此彼此。”

 

 

 

05.

义勇的懦弱在伤全部痊愈时,终于褪去。有些勇气伴随着康复重生,因为已经活下来了,人往往只有活下去。他总算踏过那道门槛,走向忍的牌位。

 

他在她的牌位前跪坐,为她上了一炷香,敲响钵。不过他不能双手合十,他只剩下一只手而已。

 

声音和烟雾一起飘离这苦难的尘世。

 

“抱歉,蝴蝶,我一直没来看妳。”义勇说了这一句后,便又沉默了,仿佛不知道接下来还该说些什么好。他感到忍这样聪明,大概也不需要他说些什么。

 

鼓励的话,悔恨的话,惆怅的话,这些她都不屑,她不需要。她不是那种善良的好人。

 

久久的,他只是坐在那儿。

 

久久的,他回忆着蝴蝶忍的容貌、身形、声音、神态、动作、话语。对于忍,他可以拥有的,也就只有这些东西了。

 

最后,义勇抬起头:“虽然妳总是在生我的气,但是妳并没有讨厌我吧,蝴蝶。”

 

这样也称不上太少。他想。他们也曾一同相处过那样一段岁月。

 

 

 

06.

忍泉下有知,她会觉得义勇大概还有点救。

 

她会笑着说:“是哟,富冈先生。恭喜恭喜,你终于想通啦?”

 

然后她又会露出一副伤脑筋的表情,若有所思。

 

“唔,富冈先生要开窍到这点程度竟然花了这么长的时间,真是令我吃了一惊。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,这可怎么办呢?”

 

忍心中想,当他来到这里时,她果然还是得去引导他一下,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来。

 

区区几十年的话,倒也可以忍受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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